镇魂巍澜同人——(民国AU)于纲于礼(13)

第十三章、
警察局那帮子人赵云澜熟,这伙人精会当面请你喝酒叙旧给你打包票压惊,而那些背地里跟踪下黑手能给自己捞证据捞功劳的事,他们也绝不含糊。沈巍的屋子之前说不定被搜过,但自己现在睡这一下午,势必要吸引几个小探子重来一遍。与其去赌那群毛贼搜不出来,不如直接揣走,一了百了。
走前,赵云澜再小心翼翼地把沈巍宿舍搜了一遍,不过这次除了一堆根本看不懂的实验资料,什么有用的都没有——他忽然有点儿不敢相信,如果沈巍真的参与到这种保密装置的制造里去,怎么会只在枕头里有些蛛丝马迹。可退一步讲,第三张设计稿的字迹也确实出自沈巍手笔,那种小心翼翼到甚至会让赵云澜心疼的笔触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写。
“哎……”
赵云澜颓然起身,四下环顾,伸了个懒腰振作精神。沈巍的血迹不均匀地染透了床单被罩还有那个枕头,赵云澜稍微拆开一截棉絮,果然也被浸入了些。拆到这里,他也懒得装回去,干脆从最底下撬起,拿床垫把床上的东西都包住,不分红绿地全塞进车里。这些塞完,又从沈巍衣柜里打包了些衣服鞋子,一并装车。
他活了这么二十几年,头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也挺会伺候人的。
车子发着,轰隆隆地捂了一阵,赵云澜往顾嫂家开了几步又停下来。顾嫂这个人还挺亲切的,打开门,拉赵云澜喝了杯热水,絮絮叨叨地让赵云澜早日找个媳妇安定下来,别老是学老顾风里来雨里去,天天为国卖命,卖出什么好的来了。赵云澜蹲坐在小板凳上,握着搪瓷杯,什么不说就光笑。
“顾嫂,也就是他沈老师不苟言笑,要换我,有你们这两个邻居,那天天大半夜做梦都得笑醒。”
“尽贫嘴,”顾嫂害羞,从墙角瓦岗里挖出几个咸鸭蛋包给赵云澜,“小沈住院这么久我们夫妇俩也没多去看看,都麻烦你了。”
提到这个,赵云澜倒是有说法,“您二位遇事沉着冷静,大智大勇,什么地方都在给我做榜样。沈巍的屋子是您二打扫的吧,虽然我代他道谢不合适,但我还真得替他谢谢你们。”
赵云澜边说边站起来鞠个躬,吓得顾骚赶紧把他搀起来。
“嗨,这些都是老顾的主意,他才是读书人,我哪儿有什么见识。”
赵云澜发自肺腑地叹口气,由衷羡慕,“您二位夫妻一心齐头共进,这可是旁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缘分。您也别谦虚了,等沈巍出院,我一定架着他来向您二位道谢。”
其实赵云澜是一直很羡慕这种乱世风云下平静恩爱的小夫妻,只是见的故事多了,总觉得这么好的感情也就小说里写得出来。不过大庆也说过,正是因为外头风云变幻,要是原来乱的呢,那多半是更乱成一团,而原来就相互珍惜的反而会因此愈发宝贝现有的生活,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每天出门互求平安,了无杂念,感情不是更好了。尔后,赵云澜问他,那你看我爹我妈属于什么样的?大庆咧嘴一笑,答,你们家不一样,你爹是孙猴子,你妈是紧箍咒,别看那猴子每次对那金箍又恨又怕,万一突然把金箍取掉,真不知道这孙猴子还敢不敢犯事了。赵云澜板起脸问,孙猴子和紧箍咒,那我呢?那时候的大庆还没接触林静祝红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素质文化人,街头荤黄牢记心间,憋笑到脸皮直颤,你爹有一天被勒得头晕眼花,耳朵一斜,你可不就掉出来了吗。赵云澜刚想找个麻袋套上给他扔河里,那小流氓眼泪笑出来,没有没有,老赵,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没在开你爹妈的玩笑。赵云澜握着麻袋静候下文,等来句什么——我的意思是,你就根牙签儿变的。
赵云澜搓搓手,打转方向,把这伤痕累累的兄弟倒进车库。很快小丫头跑了两个过来,一个帮赵云澜拿东西,一个小跑上楼回禀赵夫人。
这可是沈巍遇刺以来赵云澜第一次回家,整整七天半。赵夫人见到赵云澜脸上斑驳的破皮血点,当场掉了眼泪,搞得赵云澜啥都不管,单膝跪在母亲身旁左哄右哄,最后折了枝花插在母亲鬓边,才把袁女士的眼泪哄住。不过这么一来,赵云澜心里准备的质问戏码全被大水冲了。按照原计划,他本应该潇洒的把沈巍染血的床具往大厅一搁,冷嘲热讽的逼他承诺再不动手,可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——只能说,连他老子都治不住他娘,他赵云澜算个鸟。他娘只要像小女孩儿那样撒个娇,有理有据又柔弱无力地掉个泪,红眼睛晶莹剔透地瞅着你,大的小的都只有跪地投降的份。
这下好了,赵云澜非但没见到他爹,光是哄自己娘就哄到了后半夜,心里除了救命就是想刮自己两耳巴子——翅膀再硬,你老娘永远是你老娘。
赵云澜忧郁得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爬起来,一起来,门厅里沈巍的旧东西换成两大包崭新的,衣服鞋子一夜之间竟然也照尺寸改好办齐,陪带着若干果品补药正摞在花瓶旁边儿。赵社长重拳打在棉花上,咬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吞。再问旧的——烧了,活活一出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怨气深重地吃完午饭,小丫头来问他,“少爷,修理厂的人说你的车得开回厂里才能修,夫人去进香前就让他们开走了,不过那张英国车还在,让您要用的话直接找张伯拿钥匙。”
赵云澜仰天长叹,所幸他昨晚偷偷摸摸把密码机转移了出来,要不又是一场让人心力憔悴的大戏。
“我妈没坐车去?”
“夫人最近心诚得很,每天都是徒步走过去,又给圆通寺捐了好些香火钱,中午吃了斋饭才回来呢。”
赵云澜抱着脑袋,恨不得把自己溺死在汤里,“我爹呢,怎么没见他。”
小丫头眨眨眼睛,“老爷去重庆开会了,昨天下午才走的。”
赵云澜手腕撞着牙齿,说话快咬舌头了,“那个,玉婷,一会儿你找人把大件儿和补品送到沈老师宿舍,果脯都送给旁边姓顾的那家,知道在哪儿吧——”
小丫头点头示意,赵云澜真是有气无处撒。
“——那行,这个是钥匙。他屋里的玻璃坏了,台灯是让我踢倒的,你把楼上我房里那盏墨绿色的送过去换好,然后找人把玻璃窗修好,账挂我……算了,”赵云澜连可能涉及到的所有工人的小费一起给足,“你拿着。如果有余的,看看房间里缺啥,随便给他添些,不用还我了。”
小丫头刚要走,又被赵云澜叫回来。
赵云澜思来想去,掏出一沓散钱,“这个是我上个月的工资。我妈喜欢百货大楼三楼拐角那对贝壳珐琅耳环很久了,你一去问就有人知道。拿这个钱帮我买回来送她,不许用别的,辛苦你了。”
小丫头耳根一红,点着头跑了。
事情交代完,赵云澜踱上楼,从房间地板暗格里取出那台密码机,找了张纸试用,打出来的却都是乱码——他再照着沈巍说的凯撒码前后移位,无功而返。第二张设计图上的线那叫一个千丝万缕,赵云澜研究到老眼昏花也没觉出个所以然,手下稍顿,果断把这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锁回去。
至于沈巍——他赵云澜承诺过当无事发生,那就是无事发生。不过这次的无事发生范围稍大,赵云澜心里升起的一种奇异平衡感,把他利用沈巍仪器摘清关系的事一起翻了个篇儿。
昆明两三点的毒辣日头一过,赵云澜去母亲房里请个安,登上刚拖出来的脚踏车、驮着自己亲妈给沈巍换的衣服鞋子直奔医院。
南云报社这杆子人还是够义气,赵云澜翘班这一天半,编辑们和沈巍实验室的兄弟们轮番上阵替他照看沈老师。郭长城轮了第一晚上,清晨祝红接班,下午换小个子陪到十点,紧接着,林静硬生生把来交接的挤走,神经兮兮地守了一晚上。赵云澜再到医院时,刚巧碰到小个子的那个好脾气同学搀沈巍在花园里散步——沈巍那个瘦高板正的身材在一干高矮胖瘦的病号里着实显眼,赵云澜像卖花小姑娘一样,抱着那包衣服站在小花园入口,非等到沈巍坐下来才小步小步缩过去。
“赵大哥——”
赵云澜的后颈皮一下被命运之子扼紧,扒拉出个讪笑,机械似的摇摇手,“你们好。”
沈巍没说话,可赵云澜不自觉地追他眼神,内心翻涌。第一眼是放下心来,继而是愤怒,很快这份怒火又转成赵公子最应付不了的自责和委屈,一言不发地低下头,仿佛千言万语都说尽了。这还没完,沈巍再抬起头时,目光自然落向赵云澜脸上的伤痕,跨过千万艰难,只把关切留在海面——比赵云澜他娘还精彩。
昨晚哄赵母的那个赵云澜拿起大棒,在心里把赵云澜腰打折,给他兜头两耳光,抽得赵云澜鼻青眼肿四窍溢血,晃晃悠悠踱到沈巍眼前,单膝下蹲,接住沈老师迅速转移的目光。
“那个、谢谢你帮我们——”
“——别担心了,我这不是没事吗。”
沈巍嘴皮一合,气上心头,该说的想说的全摁死在喉咙口。
“沈巍,沈老师,沈博士?”
东西交给小同学,赵云澜递个眼神过去,小家伙立刻拔腿回营。
“都知道啦……”
沈巍无声吞咽,低下头,“如果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,当初就不该——”
“——不该没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啊?”
沈巍顿住,脸转过来,写的全是难以置信。
“哎,怎么了,我出门不值得你送送啊,那我可伤心了我告诉你——”
沈巍被搅得头皮发麻,打开赵云澜伸过去扶他的手,眼眶瞬间红了。
“赵先生,生命比世界上所有东西都贵重,那就是因为不能重来。”
如果可以,赵云澜真的只想把他抱在怀里。
“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用生命去冒险。”
“有,你——”赵云澜迅速接上,“——们大家,我爹我娘,……呃,沈老师你别生气别生气……你别自责——”
谁知沈巍听到那句“你别自责”反应更大,倏地站起来,带的赵云澜也蹦起来。
“我回病房。”
赵云澜追着沈巍通红的眼角,拉沈巍胳膊环住自己肩颈,直接打横抱起。
“我说了我没事的吧……”
“赵云澜!”
赵云澜的心跳绝对漏了一拍。
“放我下来。”
“不放。”
沈巍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倾泻而出,“你能不能长大一点,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当儿戏!赵云澜,你作为一个人,活在社会群体里,除了你自己你还肩负着对父母对亲友对所有人的责任,如果你出了意外,受影响最大的是谁?不是你,是你爹、你娘,他们千辛万苦地养你到成人,就是为了担惊受怕地看你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吗?!”
赵云澜站在原地,刚才的话犹如泥牛入海,没得到一丝回应。
沈巍气息平复,想推开赵云澜下地,却被赵云澜轻易拽回去,反问他,“沈巍,那你呢?如果我今天没回来,你会伤心吗?”
沈巍静默数秒,轻声而坚定地答,“我会把命还你。”
“不需要。”
沈巍全身僵硬,连眼神都石化在膝盖上。
赵云澜抱紧他,凑过去,“沈巍,你记住,不论我赵云澜因你为你做了什么,导致怎样的结果,都是我心甘情愿的,跟你没关系。如果你为我而死,我就算做鬼也绝不瞑目,难得你真忍心看我都已经做了鬼,还得想办法再杀自己一次吗?”
“……”
赵云澜的唇蜻蜓点水般掠过他额头,“好好活着。”
沈巍的五指揪紧了赵云澜的肩膀,五脏六腑滚烫到焦灼。
“还有,沈巍……对不起,让你担心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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